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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肖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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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開洛城的這三年, 黎初再也沒有聽到過賀明洲的消息,他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,沒有人知道他的近況如何。

黎初也沒想到, 她會再遇見他。

再見面,談不上喜悅,也算不上窘迫,細細品來, 應該只有落寞的情緒。

他與她之間, 也只能是這樣了。

“學長什麽時候回來的?”黎初閑話家常般地詢問, 禮貌卻疏離。

“三個月前。”賀明洲答道。

黎初輕輕應了一聲:“嗯。”

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,能說什麽。

以他們如今的關系, 再多問候幾句也實在沒有必要。

這樣不鹹不淡地保持著同學關系, 於誰而言, 都好。

賀明洲默默地看著眼前的人, 目光灼熱而又貪戀。

在國外的這三年,沒有一刻不想著她,沒有一刻不後悔失去了她。

他痛恨自己無能無力, 什麽都做不了。

他清楚地知道要想改變這一切, 他就得站得更高,走得更遠。

直到現在,他也不敢說他有絕對的把握能給黎初想要的一切,但至少,他有了和那個人抗衡的能力。

三年的時間, 足夠讓懦弱者變得強大。

賀明洲唇角微揚,說道:“我這次回來, 就不打算離開了。”

黎初聞言擡眸, 沈靜的眸子裏不知怎麽翻湧起一股浪, “挺好的,叔叔阿姨應該會很高興。”

溫潤的聲音驟然響起:“小初,你高興嗎?”

黎初怔楞了一瞬。

她以什麽身份為他高興,又有什麽資格為他高興呢。

藏起情緒,黎初笑著答道:“我也為學長高興。”

電梯在樓層處停下,門開後,賀明洲退後了一步,“你先進去。”

黎初沒有推辭,她邁腳進入電梯廂,伸手按住開門鍵。

等賀明洲進來後,黎初才松開手,按下一樓的按鍵。

她沒有轉頭看身邊的人,而是直接問道:“學長去幾樓?”

“負二層。”

黎初聞言按亮了負二層的按鍵。她把手收回到身側,攥著拳頭,不自然地站立著。

電梯一層一層下落,黎初的心也跟著蕩起一層層漣漪。

賀明洲這麽巧合出現在她面前,就好像是算計好了時間一般,分毫不差。

黎初根本不用多猜,也知道是徐子衿在背後助力。

難怪臨出門前,徐子衿刻意叫住她的腳步。

“你是要出去嗎?”賀明洲突然開口問道。

黎初僵硬了一下,點了點頭,“我要去一趟超市,買點東西。”

“超市離這裏不遠,我送你。”聲音依舊是他特有的溫和低沈,但語氣卻不帶詢問的意味。

黎初嗓子有點幹澀,她抿了抿唇道:“謝謝學長的好意,我自己叫車就好,不麻煩學長了。”

賀明洲溫聲回覆:“不麻煩,順路而已。”

黎初側過臉看向賀明洲,才發覺他穿著一身剪裁合體的西裝,淺灰色調襯得他更加儒雅。

穿得這麽正式,應該是有工作在身,他說得順路,或許並不是借口。

黎初想了想,猶豫著開口,“學長是有工作嗎?”

“嗯,有個酒局。”賀明洲語氣平淡,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。

黎初白皙的臉上閃過一絲愕然。

她與賀明洲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,從未見他去過酒局,她知道他不喜歡那樣的場合,觥籌交錯,高談闊論,是他最為厭惡的。

可現在,他卻如此雲淡風輕地告訴她,他有個酒局。

三年,太多人太多事都已改變。

黎初沒再問他在哪兒工作,是不是還在他喜歡的行業,她只知道,在賀明洲出國的第二年,他就已經離開了與芻科技。

這是徐子衿從時瀛那裏聽來的消息,又輾轉告訴了她。

黎初當時什麽也沒說,只漠然接受了這件事。

就像現在一般,朱唇微微開啟,卻沒有說出一個字。

很快,電梯便在一樓停下。

門開開合合,擠進來四五個住客,黎初被擠到角落裏,身體幾乎貼著電梯廂,冰涼的觸感透過單薄的衣服,傳至皮膚。

黎初微微發顫,她伸手抵著墻面,試圖穩住身體。

“小心。”

隨著一聲擔憂的聲音,黎初的胳膊被一只有力的手緊緊抓住。

黎初借著對方的力量站穩,她擡眸看向眼前的人,四目相對時,似是有電流閃過。

她楞了片刻,轉移視線說道:“謝謝學長。”

賀明洲的手漸漸松開,目光中帶著一絲失落。

電梯停至負二層,門一開,擁擠的車廂瞬間就變得空曠。

黎初跟在賀明洲身後,始終保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,直到在一輛黑色邁巴赫前停下。

黎初不太懂車子,並不十分清楚車子的價格,但她也知道邁巴赫的價格不便宜,最少也要百萬以上。

這是賀明洲的車子嗎?

賀明洲為她打開副駕駛車門,輕聲細語地提醒她,“上車吧。”

黎初猛地回過神來,朝賀明洲投去抱歉的目光,坐上了副駕駛座。

她不該這樣揣測的。

他過上了更好的生活,她應該為他高興不是嗎?

車子平穩地行駛在路上,黎初雙手搭著大腿,本本份份地坐著,目光平視前方,嘴唇緊緊抿著,一個字也沒有說。

賀明洲側過臉看了她一眼,問道:“想聽什麽音樂?”

“不…不用了。”

只有幾分鐘的車程而已,不需要聽音樂打發時間。

黎初忽然想起什麽,尷尬地說道:“學長放你喜歡的音樂就好。”

於她而言只是幾分鐘的路程,但對賀明洲來說卻不是,她剛才的話就像是在拒絕放音樂一般。

賀明洲修長的手指點了幾下車載頻幕,音樂聲緩緩流淌在車廂之中。

黎初目光微閃,心裏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滋味。

這首歌是她從前常聽的歌。

那時候,但凡她坐賀明洲的車子,就一定會放這首歌。

賀明洲偶爾也會促狹地調侃她怎麽會聽不膩呢。

她是怎麽回答的?

她說:“我喜歡的當然不會膩。”

她還記得狹窄逼仄的車廂中,賀明洲眼神清亮,像是繁星落入他的眼眸,他問她:“小初會不會有一天膩了我?”

那時,她堅定地看著他,承諾道:“當然不會。”

可如今,卻已經物是人非。

……

歌循環放了兩遍,車子就到了目的地。

這裏並不是停車的地方,只能靠邊停一會,不能久留。

黎初在樂聲中解開安全帶,推開車門,身後突然想起低沈的聲線。

“小初,我們可以不要這麽見外嗎?”

落在地面上的腳僵持住,黎初背對著他,長呼一口氣,而後換上清恬的笑容,“我沒有和你見外,學長。”

賀明洲眼眸垂下,嘴角撩起不自然地苦笑。

他太了解黎初。

她這樣說話就是要和他劃清界限。

在她心裏,他們就只是學長學妹的關系,她也在用語言行為告訴他,讓他也保持好和她的距離。

可是為什麽呢?三年前,他們明明就要結婚了,如果不是發生了那些事情,如果不是因為傅嶼遲橫刀奪愛,他們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。

現在,他們之間沒有了任何阻礙,他們可以重新開始。他不在乎她的過往,他只想和她在一起。

黎初下了車,關上車門前,她附身看向車子裏的人,“學長,謝謝你送我過來,這裏不能停車,你快走吧。”

合上車門,黎初透過車窗,出於禮貌提醒了一句:“註意安全。”

恍惚間,賀明洲仿佛回到了三年前。

他掀眸看向黎初,卻沒看到巧笑倩兮的姿容。

是他忘了,現在的她已經和他沒有半分糾葛,不會再像從前那樣溫柔似水地囑咐他了。

後方鳴笛聲不斷,賀明洲收回看向黎初的目光,啟動了車子。

黎初看著車子漸行漸遠,直至消失在她的視線中,她才轉身往超市走去。

要買的東西不多,黎初只拿了需要的東西,又挑了一點零食,去收銀臺結完賬,黎初提前叫好車子,等她出了超市,車子已經到了。

回到酒店時,天還未全黑。

小鈴蘭看見黎初買了一堆零食回來,葡萄似的眼珠立刻亮了起來,她蹬著小腿,跑到黎初身邊,雙手合十祈求:“媽媽,我可不可以吃一塊巧克力呀?就一小塊。”

黎初把零食放在桌面上,讓鈴蘭夠不到,她蹲下身體,耐心地和女兒講道理:“你現在吃了零食,等會兒就吃不下晚飯了。”

“好吧。”小鈴蘭癟癟嘴,一副失落的模樣。

徐子衿走上前翻了翻袋子裏的零食,表情和鈴蘭如出一轍,想趁著黎初不註意,偷偷拿一包解饞。

手才剛伸進袋子,小腿就被鈴蘭抱住,“幹媽,不可以吃哦。”

徐子衿訕笑著收回了手,咽了咽喉嚨狡辯道:“幹媽就是看看,才沒有吃呢。”

“真的嗎?”小鈴蘭並不相信,她覺得幹媽的表情和她想吃零食的時候一模一樣。

“真的真的。”徐子衿被這個小機靈鬼弄得沒轍,明明那麽可愛暖心,偏偏眼睛尖,什麽都能看明白,像個小大人。

黎初揉了揉女兒的頭發,眼裏盛滿了柔情,溫和道:“鈴蘭,你先去看會電視,媽媽和幹媽有話要說。”

小鈴蘭聽話地點點頭,跑到了沙發邊,艱難地爬了上去。

餐廳內只剩下黎初和徐子衿兩個人,客廳動畫片的聲音沖破靜謐的氣氛。

徐子衿靠著桌面,心虛地低著頭,“初初,你要跟我說什麽?”

她怎麽會不知道黎初想和她說什麽,無非是她想撮合黎初和賀明洲的事情。

她也明白自己不應該多管閑事,但是她實在心疼黎初這幾年獨身一人,那麽辛苦地照顧孩子,還要看顧民宿。

如果黎初能和學長重修舊好,也能輕松許多。

況且賀明洲也從未放下過黎初,在她看來,這兩人完全可以再續前緣。

她認識賀明洲這麽多年,也是看著黎初和他走到一起,只說人品,她是完全信得過的,她也相信,賀明洲會把鈴蘭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。

黎初知道徐子衿是出於好意才會這樣做,她也並不怪她,只是覺得無奈,“子衿,你不用再費力為我和學長之間搭線。”

徐子衿見黎初眼眸黯淡,心裏忽然酸澀,索性將話挑明:“賀學長一個月前聯系我打聽你的近況,我想著婚禮你肯定是要過來的,就讓他住在隔壁,給你們制造點機會。”

“初初,賀學長一直都沒有放下你,他心裏始終都喜歡你,你可以試著和他重新開始。”

黎初沈默了片刻開口:“學長換了新車,你看到了嗎?”

黎初的話莫名其妙,讓徐子衿錯楞住了。

她們明明是在說感情的事情,怎麽忽然扯到車子了。

黎初接著說道:“他開的車子車型我不認識,但我猜測這輛車怎麽也要幾百萬。”

徐子衿愕然:“那又怎麽了?”

幾百萬的車而已,黎初要是想要,她也可以把自己那輛保時捷送她。

黎初抿唇淡淡地笑,白皙的面容如芙蕖一般清麗,“他現在很好,值得更好的人愛他。”

徐子衿眼眶發熱,她咬了下唇,說道:“初初,你就是最好的。”

她的好友黎初,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生,她值得所有的偏愛。

只是命運對她太過不公。

黎初纖長的睫毛落下,眼瞼下方暈染一片鴉青色的陰影,她淺淺勾出一抹笑,溫聲道:“子衿,我並不是自卑,我只是很清楚和他再也回不去了,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。”

徐子衿張了張口,她想再勸說幾句,卻怎麽也說不出口,她清楚黎初的性格,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再輕易改變,她再怎麽說都是枉然。

她是黎初的摯交好友,她應該站在黎初的角度為她著想,而非罔顧她的意願,強行將她和賀明洲湊在一起。

徐子衿想明白後,長呼一口氣,“初初,對不起,我不該私自……”

黎初打斷了她的話,“子衿,不用和我道歉,你沒有做錯什麽。能看見學長過得好,我也很高興。”

暖橘色的餘暉映照在黎初臉上,明明暗暗,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。

她向來如此,將情緒隱藏,即便是再難過,表面上也要裝得雲淡風輕,不讓人察覺。

徐子衿的目光落在黎初的臉上,心裏泛著絲絲縷縷的疼痛。

她努力揚起嘴角,走上前牽起黎初的手腕,將話題轉移開,“初初,時間不早了,我們帶小鈴蘭去吃晚飯吧。”

徐子衿拉著黎初往客廳走去,嘴裏喋喋不休道:“三樓餐廳的大廚是從聚緣樓挖過來的,我吃過幾次,真的特別特別好吃,你肯定也會喜歡的。”

黎初聽著徐子衿的話,沈悶的心情一掃而空,笑著說道:“真有這麽好吃嗎?”

徐子衿停住腳步,轉身看著黎初的眼睛,一本正經道:“真的!特別特別好吃!”

黎初聞言忍俊不禁。

小鈴蘭聽見“好吃”兩個字,立刻從沙發上爬下來,蹬蹬跑到黎初面前,她仰著小腦袋,期待著問道:“什麽好吃呀?我也要吃。”

黎初彎腰抱起女兒,“子衿幹媽要帶我們去吃好吃的晚餐。”

“好耶。”小鈴蘭歡呼雀躍,恨不得立刻飛到餐桌旁,還不忘誇讚道:“幹媽最好啦!”

徐子衿伸手掛了一下鈴蘭的鼻子,臉上的笑意抑制不住:“就你嘴甜。”

徐子衿提前定了包廂,十人桌的包廂,面積大約20平,兩個大人帶著個孩子在這樣的包廂用餐實在是大材小用。

站在包廂門口,黎初猶豫著開口:“要不我們去大廳坐吧。”

徐子衿不由分說把人推進包廂,“我都已經訂好了,退不掉了哦。”

服務員把手裏的平板遞給徐子衿點餐,又搬來兒童座椅放在黎初的座位旁。

黎初輕聲道謝後,把女兒放進了兒童座椅。

三歲的孩子體重不算重,只是黎初身體瘦弱,抱久了吃不消,此刻雙手解放,輕松了許多。

徐子衿一邊翻看菜單,一邊報出菜名詢問黎初要不要點。

黎初沒怎麽搭話,倒是小鈴蘭特別積極地參與,兩人一唱一和,很快就點好了菜。

服務員核對好菜品後出了包廂,沒等多久,菜就陸續上了桌。

黎初照顧著女兒吃東西,自己卻沒有吃幾口,面前白瓷碗裏的幾塊魚肉都沒了熱氣。

“初初,我來照顧鈴蘭,你先吃點東西。”徐子衿接過黎初手裏的兒童碗,夾起一塊剔幹凈刺的魚肉餵入鈴蘭口中。

小鈴蘭乖巧地吞入口中,慢慢咀嚼咽下,她握著勺子迫不及待從碗裏舀了一勺魚肉,奶聲奶氣道:“幹媽,我可以自己吃。”

“讓她自己吃吧。”黎初示意徐子衿放下兒童碗,“鈴蘭在家裏都是自己吃飯,這次在外面吃我怕她不習慣才餵她吃幾口。”

徐子衿忍不住讚嘆:“我們寶貝這麽厲害,都能自己吃飯了。”

她以為這麽小的孩子都得大人餵飯呢。

黎初眼中含笑,夾起碗裏的肉送入口中。

果然是聚緣樓出來的大廚,味道確實不是外面的餐館可以比擬,魚肉鮮而不腥,嫩而不軟,即便被她放冷了,依舊可口。

包廂內,黎初和徐子衿邊吃邊聊,聽她說婚禮的事,吐槽工作,偶爾也會帶幾句時瀛。

包廂外,時瀛叫住餐廳經理,問道:“子衿來了嗎?”

經理回道:“太太已經在用餐了。”

“時總,需要我帶您去包廂嗎?”

經理話剛說完,就見時瀛身後的男人沈聲道:“好。”

經理楞住了,將目光投向時瀛。

畢竟時瀛是華淩酒店的總裁,也是徐小姐的丈夫,於情於理都該他來開口。

時瀛臉色大變,表情仿佛凝滯了一般,連忙搶過話,“不用,你去忙吧。”

經理松了一口氣,微微鞠了一躬,轉身離開。

時瀛看向身後的人,咬著牙壓低聲音道:“阿嶼,我答應帶你過來不是讓你這樣莫名其妙出現在黎初面前的。你稍微冷靜點行嗎?”

傅嶼遲臉色緊繃,盯著遠處包廂所在的走廊,緩緩道:“我只是想見見她。”

時瀛無奈嘆息一聲:“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,但是!”

他的聲音弱了下去,摻了點祈求的意味:“你也理解一下我好嗎?我後天可就要舉行婚禮了,你這樣一鬧,我家那位祖宗搞不好連帶著厭惡我,連婚禮都不肯辦了。”

天知道他廢了多少功夫,才在徐子衿面前洗清自己和傅嶼遲之間的關系只是朋友,三觀絕對絕對不同,這才抱得美人歸。

可不能就這樣毀於一旦。

“阿嶼,你是我最好的兄弟,我肯定是站在你這邊的,等婚禮結束,我一定幫你。”

至於怎麽幫,到時候再說,這個餅先畫下來,穩住傅嶼遲。

傅嶼遲抿著唇,淡淡地掃了一眼時瀛。

時瀛訕笑一聲,心虛地撇過頭。

作者有話說:

傅狗:沒有一個人站在我這邊幫我。

作者&所有人:你活該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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